【九辫】镜中人
都是假的 勿上升
导演杨九郎·十八线小艺人张云雷
01
杨九郎从未想过有一天回到家后会在自己宽敞卧室的松软大床上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肉体。
月光透过白色的薄纱窗帘为这具完美肉体笼罩上一层若有若无的旖旎光泽，像是神女浣纱时将漫天彩霞都投影在他身上。
杨九郎皱了皱眉头，却没多看那具刻意引诱着他的酮体。半点不留情面的打开卧室灯，又顺手从手边的衣柜里掏出两件衣服扔到床上。
“穿上衣服赶紧给我出去。”
杨九郎背对着床上的人，面上不耐烦的表情几乎能吓得片场的员工战战兢兢。他只当是哪个没有打听清楚他脾性的莽撞菜鸟想出名想疯了才偷跑到他的家里。可等了半天，床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九郎面上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回过头去却猛然愣住。
那个原本背对着杨九郎躺在床上的人坐了起来，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如狐狸般的灵动美眸尤其突出，樱唇含着春意微微勾起。
漂亮的锁骨下是胸口两点樱红无辜立起，纤细而柔软的腰肢和修长白皙的双腿结合在一起。
杨九郎仔细看去，才发现床上一丝不挂的美人是个男的，他却可耻的生出情欲。
杨九郎缓缓走近那个如缪斯一般的十八线小艺人，轻柔的挑起他的下巴，像是对待某件昂贵的艺术品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子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像是虚幻的假象。那双狐狸眼温柔微微弯起，声音却带着些嗔怪的嗲意，像是要把这个名字烙印进杨九郎的脑海。
“杨九郎，我是张云雷呀。”
02
杨九郎是圈内有名的导演，几乎所有和他合作过得演员都知道他在专业领域上有着难以言喻的严苛和近乎强迫症一般的完美主义。
圈内不少和杨九郎多次合作的工作人员都对这位年纪轻轻却能力超群拿过不少国际奖项的导演心生畏惧，更别提那些一听到他名号就瑟瑟发抖的年轻艺人。
可今早的片场却难得一片祥和，不少工作人员都发现杨导今天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甚至还朝着群众演员笑了笑。
杨九郎的助理董九力跟着杨九郎不少年，几乎在他刚刚踏足导演这个行业时，董九力就已经陪在他身边了。因此两人关系不像是片场那些对杨九郎毕恭毕敬的导演与员工，更像是多年的朋友，偶尔还能开上几句玩笑。
董九力端着两杯咖啡走到监视器后整闭着眼小憩的杨九郎身旁，把其中一杯咖啡轻轻放在杨九郎面前的桌子上，又抿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咖啡，笑道。
“杨大导演这部戏可马上杀青了，下一部戏的投资可都找您预约上了，您想好拍什么了吗？”
杨九郎仍然阖着眼皮，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脑海中却突然浮现起一个少年在月光下赤裸着展现诱人酮体的画面，像是泛着瓷光的精美艺术品，引诱着无数世人前仆后继。
杨九郎微微睁开了眸子，像是喃喃自语。
“云中惊雷起。”
董九力没能听清自家老板说了什么，下意识的挑起眉反问了一句，“什么？”
杨九郎的目光从董九力身上淡淡划过，带着一丝无奈且嫌弃的意味。
“我说，我有主角了。”
董九力端着咖啡来了兴致，眉眼间都写满了八卦两个字，掰着手指头挨个数明里暗里有意和杨九郎搭上线的实力派演员。
“是前段时间刚刚斩获影后奖杯的秦憩还是演技派影帝寒江？”
杨九郎坐直身子，掌心紧紧贴住咖啡杯试图汲取一丝暖意。面上是一派云淡风轻，可唇瓣间轻描淡写吐出几个字却险些砸晕董九力。
“一个十八线小艺人。”
03
杨九郎从未问过张云雷除了名字之外的任何事情，包括他是如何进到自己的屋子里。
张云雷像是他的一剂良药，治愈他多年的失眠和即将枯竭的灵感。他是披着谜团走来的缪斯，偶尔他得以窥见熟悉影子。他似乎对张云雷有一种天然的不设防备，就像是他清楚知道张云雷永远不会害他。
曹鹤阳把圆珠笔的弹簧帽按压在冰冷桌面上，笔尖随着一声清脆收进笔管内。曹鹤阳把圆珠笔别回大褂的胸口口袋，抱着膀笑道。
“所以你的家里被陌生人潜入你却没有报警？杨导，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杨九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自知事情的确荒唐，索性也没去管老友的打趣。
“我不是跟你讨论这个来的，我是说……”
杨九郎脑海中无端浮现起一双明亮双眸，盈着笑意瞧他。
曹鹤阳正等着杨九郎的下文，却看对方欲言又止，最后只扔下两个字。
“算了。”
曹鹤阳挑挑眉，合上面前的本子，随口道：“吃口饭去？附近新开了一家麻辣小龙虾。”
杨九郎穿上之前随手搭在凳子上的风衣，掏出手机看了看一连串的未读消息。
“等我这部戏杀青的请你吃饭。”
曹鹤阳早已习惯老友每日公务繁忙的模样，摆了摆手笑骂道。
“快滚。顺便记得让你那个可爱的小助理董九力，把我昂贵诊金交一下。”
只听杨九郎出了诊室的门口，轻轻踢了踢坐在走廊昏昏欲睡的董九力的脚尖，带着笑意道。
“去交一下曹大夫昂贵的诊金，我去车上等你。”
董九力急忙起身进了诊室，却看曹鹤阳把一份病例扔进他怀里，嘴里带着调笑口吻，神色却凝重下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董九力纠结着犹豫时 曹鹤阳却先行说出第一个消息。
“你们杨导的失眠症好多了，缺失的那部分记忆也呈碎片形式被逐渐找回。”
董九力眼巴巴的瞧着曹鹤阳，等待着下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紧张到手心都被汗意濡湿。
“你最近注意一下你们老板，主要是看看他有没有和不存在的人对话。”
“不存在的人？”
“比如他嘴里那个十八线小艺人——张云雷。”
04
最后一场戏完美杀青，长达三个月的拍摄也顺利落幕。所有人都为脱离杨导的魔爪而松了一口气。看的杨九郎好笑又无奈。
几个月下来，剧组里的人也对杨九郎了解不少。除了在专业领域绝对强势之外，私下里也算是绅士有礼，待人也算得上温和，偶尔还能和大家开上几句玩笑。
剧里的男二是个忧郁深情的角色，扮演者私下里却是个闲不住的活泼性子。挤眉弄眼的凑到杨九郎身边，大着胆子邀请杨九郎。
“九郎哥，晚上的庆功宴您来吗？”
杨九郎抬眼看了看年轻男孩身后一众装作不在意却明显竖着耳朵关注结果的工作人员们不由得暗暗发笑。最终也只是摆了摆手，温和的委婉拒绝。
“家里养了只狐狸等我喂呢。”
年轻男孩明显有些失落，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对杨九郎养了只狐狸的说辞也并不怀疑是婉拒的托词，甚至压根没觉得养了只狐狸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年头，艺术家没有怪癖才是最大的怪癖。
杨九郎穿过客厅走到卧室，来到那面凭空出现的落地镜前。
其实也不能说是凭空出现，准确来水，它是伴随着张云雷一起出现的。
杨九郎在那面落地镜前站定，看着镜面像是海面一样泛起波纹，然后逐渐在镜中拼凑出一个赤裸的男人。
张云雷浮在镜子里，眼尾带笑，眼神像是狐狸尾巴轻轻的勾住杨九郎的四肢，让他只能不受控制的站在原地，看着张云雷一点一点从镜子里走出来。
杨九郎伸手揽住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张云雷，明明一丝不挂却神圣不可亵渎。
杨九郎把头埋在张云雷的颈窝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做我新戏的主角，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张云雷像是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伸手轻轻环住杨九郎的腰。
他说，杨九郎，你不记得我了吗？
05
杨九郎突然想起在张云雷出现之前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不会出现任何一面镜子，在张云雷出现之前，似乎还有一个人也曾笑着叫他九郎。
落地镜突然激烈的晃动起来，镜面像是历经一场飓风般剧烈的抖动出无声风浪，怀中人像是布娃娃一样支离破碎，然后被卷入镜中。
杨九郎下意识的回头。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倒扣的相框。
杨九郎抖着手将相框扶起来，相片里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勾肩搭背。
红发栗子头的那个白白嫩嫩，颊上的肉几乎把眼睛挤成一条缝，笑的张扬肆意。而他怀里的那个男孩一头黑发，刘海乖顺的贴在额头上，露出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是狐狸般狡黠。
杨九郎突然想起那一段被他刻意遗忘的回忆。
他躲在平和的假象后自欺欺人，像一个胆小鬼一样遗忘了一切。
所以张云雷从镜中走出来后的第一句话是，“我是张云雷”，而不是“我叫张云雷”。
06
杨九郎的新戏是一个文艺片，当董九力小心翼翼的问起主角用谁时，杨九郎只是垂下了眸子，将一切情绪都隐藏起来，像是一面不起波澜的镜子。
“给之前拟定的演员们发试镜邀约。”
董九力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个十八线小艺人呢？”
杨九郎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骤然用力，骨节也泛起几近绝望的青白色。
董九力正后悔着打算把话揭过去，却看杨九郎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周身力气，任由身体陷在沙发里，缓缓阖上了眼皮。声音轻到几乎随风而逝。
“没有张云雷。”
07
这部文艺片在四个月后终于正式完工，杨九郎找后期要了成片在电脑里播放，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完整的观看这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千篇一律的少年意气风发。
北京小爷不羁而张扬，面颊圆润白嫩。天津男孩温柔而固执，手腕纤细，气质干净。
少年们在形影不离中逐渐将友情暧昧，模糊不清的爱意在沉默中汹涌澎湃。
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像是青葱岁月里的每对恋人。
故事的结尾是北京男孩拿着第一笔工资买了一对最便宜的朴素对戒，笑眯眯的站在大厦下，准备和天津男孩求婚。
周边人群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北京男孩天旋地转之间被人推了出去。再缓过神时，他的爱人倒在支离破碎的玻璃中，在阳光的反射下像是一块块的镜子，每一片都映出他的爱人是如何安静的躺在那片血泊中。
屏幕逐渐暗下去，将屋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吞噬。
杨九郎坐在黑暗里轻轻动了动唇瓣，让人分不清是杨九郎的声音还是电脑影片里传出了最后一句台词。
“辫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08
杨九郎最后一次以一个病人的身份去见曹鹤阳。
他们在屋里呆了很久，交谈内容无从得知。
董九力却清楚从那天起，自家老板不再下意识的害怕和厌恶镜子，也没再提起过张云雷这个名字。
只是在偶尔看见有人在室外求婚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停下来，然后喃喃自语些什么。
直到很多年之后，董九力才在杨九郎一次醉酒时得知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辫儿，等等我。
09
2026年，一部惊动全球的文艺片横空出世，他的导演杨九郎也再度爆火。
在最后一场发布会上，一个记者礼貌的笑了笑，问道。
“听说杨导的这部《云中惊雷起》中张云雷一角有原型存在，请问是真的吗？”
杨九郎像是突然想起那个迎着月光走来的少年，只敛眉淡淡的点了点头。
记者们早就习惯杨九郎的冷淡性子，仍然笑眯眯的抛出下一个问题。
“那么请问原型和杨导是什么关系呢？是少年玩伴还是多年挚友呢？”
杨九郎望着无数闪光灯此起彼伏的释放出耀眼光芒，像是满天星辰，又像是某年夏夜一个少年眼底的光芒。
杨九郎低下头，垂着眉眼看向自己无名指上的廉价白银戒指。又再度抬起头看向那些如同千万眼睛般的相机，缓缓扬起一个温柔笑意。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仿佛时间被静止，整个世界安静的只能听见杨九郎一个人的声音。
他说，“他是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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